注：本文系北京大学公共治理研究所“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专项课题”的智库报告成果之一。
2020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收官之年，是脱贫攻坚决战决胜之年。全面脱贫中关键在于项目扶贫与脱贫，在于基层领导干部的组织推动脱贫，在于项目带动当地就业脱贫，在于外出务工创业脱贫，这些有效的扶贫与脱贫工作中，无不涉及农村人力资源开发问题。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对广大农村人力资源开发工作带来了巨大影响，给决战决胜脱贫攻坚带来了严峻的挑战。对此，习近平同志强调“疫情防控要抓紧，脱贫攻坚不放松”。为此，我们组织相关人员成立课题组，对于全国部分省市一些农村地区与贫困地区进行了专门调查，并基于分析结果提出相关建议。
一、调查内容与样本说明
2020年3月初，成立了疫情影响下人力资源问题专题研究小组，包括萧鸣政、应验、张可安、张睿超等主要人员，并且聘请了河北、山西、新疆等地方干部与专家担任顾问与助理，进行了比较深入的调查。调查内容主要包括以下五个方面的问题：
1、当地人员外出务工收入占总收入的百分比是多少？
2、疫情发生以来对当地人员外出务工带来的影响是什么？
3、疫情对于当地的扶贫项目带来了什么影响？有什么具体困难或者问题需要帮助解决？
4、疫情对于当地其他脱贫工作带来了什么影响？有什么具体困难或者问题需要帮助解决？
5、对于当地脱贫与脱贫后的人力资源培训与开发有什么需求？有什么建议？
以上问题，各地根据实际情况，可以进一步具体化以问卷形式发放，也可以直接把问题发放给当地的贫困乡镇或者村委会进行调查。
最后，回收了山西陵川县委关于全县12个乡镇135个村496户的具体调查结果；新疆阿克苏地区温宿县305份的问卷调查结果，新疆伊宁县喀拉亚尕奇乡的调查报告；河北省保定市顺平县安阳乡与阜平县的相关调查报告。总统样本涉及到中国中部、北部与西部地区不同的县、乡镇与村委，大约共1000多份，其中90%为贫困地区或者脱贫不到1.5年的乡镇。既有靠近北京、天津的河北省的贫困乡镇，也有地处新疆少数民族地区脱贫不久的乡镇，显然调查样本具有较好的代表性。
二、基于调查结果的问题分析
1、疫情严重影响了贫困地区人员的外出务工
以河北省保定市的阜平县为例，2019年外出务工贫困劳动力31568人，2020年3月初外出务工贫困劳动力大约19000人，只占2019年度同期外出务工的60%，还有40%的人因为疫情影响而没有外出务工；山西陵川县委围绕脱贫攻坚，为老百姓量身打造了“棋源叉车工”、“陵川焊工”、“幸福家政”等特色劳务品牌，其中“棋源叉车工”2019年被国家人社部表彰为“双创”优秀项目，与上海、武汉、南京、天津、常熟等地建立了长期劳务合作协议，每年输出学员600多人。2020年截至4月初，一些叉车工还未返岗，特别是在武汉务工的叉车工，不敢再到武汉务工，出现了“转地方、转工种、转岗位”等现象，导致外出务工“三转”人数达到50%。同时，其他外出务工人员返岗后，也要先接受隔离，不同程度都影响了外出务工的组织化和规模化。
2、疫情影响着贫困地区人员脱贫的步伐
对于贫困地区家庭来说，外出务工收入是他们全年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据相关调查表明，截至2019年底，全国尚未脱贫摘帽的52个贫困县中建档立卡贫困劳动力在外务工共2729万人，外出务工收入占家庭收入的2/3以上[[1]]。我们所调查地区情况表明，山西陵川县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结构中，外出务工收入占到家庭总收入的60%，新疆伊宁县喀拉亚尕奇乡是少数民族地区，其外出务工收入占贫困人员家庭收入的25%。由于今年前4个月复工复产的企业不多，因此疫情严重影响了贫困地区人员的外出就业，影响了今年贫困地区人员的家庭20%左右的经济收入，进而影响了其今年脱贫的计划与步伐。
3、疫情对当地扶贫项目带来了严重的影响
（1）部分计划或在建扶贫项目实施受到影响。据调查，往年围绕“首季开门红”目标，春节后，年内计划或在建项目会在第一时间开工复工。今年受疫情影响，大多数扶贫项目不得不延迟开工。从全国各地贫困乡镇的调查报告看，易地扶贫搬迁项目是今年攻坚战的主要脱贫项目之一，因为疫情，不仅影响了扶贫搬迁项目的工期，而且石子、水泥、沙等原材料采购无法解决，甚至出现了涨价现象，给施工造价带来了负面影响。
（2）多数扶贫载体受到影响。近年来，全国各地为了实现“搬得出、住得下、稳就业、能增收”目标，打造了不同类型的就业扶贫车间或基地，解决了大批贫困劳动力就地就近就业。今年，受疫情影响，截止3月底，各地就业扶贫车间中，大约有50%未复产，即使复产的也是生产不正常，或未实现达产达效，直接影响了贫困群众的就业问题。例如陵川县易地搬迁集中安置点的四个就业扶贫车间，去年吸纳就业115人，今年一季度返岗上班人数仅为88人。
（3）特色扶贫收入产业受到影响。近年来，全国各地在脱贫项目中，特别注意因地制宜，积极推进农林文旅康产业融合发展，就地打造农家乐与风景景区，打造生态文化旅游名村。受疫情影响，第一季度全国各地贫困地区来自于旅游、餐饮等服务行业收入甚微，直接影响了老百姓的全年收入。
三、助推全面脱贫的基层人力资源开发建议
1.做好国家顶层设计鼓励贫困地区大力吸引与建设劳动密集性企业
针对前述问题分析，脱贫的关键在于增加就业，提高务工收入，因此国家要从顶层设计多开发提供适合农村贫困群众的就业岗位。农村务工人员从“体力型”向“技术型”转变，可能还需要一个较长的过渡期、适应期。最近，国家人社部会同有关方面启动实施主题为“职等你来，就业同行”的百日千万网络招聘专项行动，主旨鲜明，但提供的岗位与农村贫困劳动力的能力素质还存在较大差异，只有岗位与能力相匹配，才能吸引贫困地区人员敢想敢试敢拼。国家要从顶层设计多规划劳动密集型的企业或项目。从“稳就业、扩总量”看，既要有科技创业引领型企业，增强国家的核心竞争力，也要考虑到贫困地区人口多、劳动力富足的实际[2]，有就业岗位才能实现充分就业。因此，建议疫情后，面向脱贫摘帽县多规划布局些劳动密集型企业或项目，这既有利于扩大就业总量，更有利于老百姓在家门口就近就地就业。
2.充分发挥政策与资金调控力度促进人力资源开发支持扶贫项目
许多扶贫项目与脱贫产业难以在贫困地区落地发展，关键问题在于得不到贫困地区相应的人力资源支持。因此，要允许地方政府在一定额度范围内发行地方建设基金募集，用于进一步加大扶贫项目资金支持力度，进一步拉动消费促进脱贫步伐，进一步加大对口产业发展技能开发支持力度，在就业创业方面制定出台相关政策，启动“千人”就业创业技能开发培训计划，同时落实学费减免、交通补助、创业担保贷款等配套补贴政策；开发设立村级就业扶贫公益岗位，拓展贫困人员就近就业渠道，实现稳定增收；设立专项基金，吸引大学生、博士生、博士后与专家暑期深入贫困地区开展人力资源开发项目，将扶技与扶志扶智扶德结合起来，千方百计激发贫困群众自我发展的内生动力，加大扶持脱贫摘帽县劳动力实训基地的建设与人力资源开发项目建设。
3.加强对当地脱贫与脱贫后县乡两级干部的培训与开发工作
农村要脱贫，干部开发是关键。近年来，在习近平同志与党中央的坚强领导下，贫困地区各级领导干部非常努力，也很辛苦，尤其是县乡两级领导干部更是绞尽脑汁想办法出主意、深入一线带领群众脱贫致富，取得了巨大成绩。但是，摘掉贫困帽后，如何引导广大基层干部进一步解放思想、转换思维方式；如何破解欠开发地区人才引进难、留住难的问题；如何解决好贫困户“等、靠、要”思想，推进“人人持证、技能社会”建设等问题，都亟待进一步加强提高县乡两级领导干部的战略思维、策略思考与战术经验。因此，应该从国家顶层设计出发，加大对脱贫摘帽县乡两级领导干部的外出培训、上挂外挂力度。创造条件使其接受多岗位、多环境的锻炼和考验，引导和促进其解放思想、开阔眼界、提升能力。同时，要允许脱贫县突破“只减不增”的编制限制，确保脱贫摘帽县在招录、招聘和引进人才的实际需求得到有效满足，以干部人才开发进一步推动当地文化旅游、新能源新业态、教育卫生、基层社会保障等脱贫事业的发展。
4．有效发挥基层党政组织的战斗堡垒作用
农村要脱贫，组织是核心。要充分发挥乡镇与村级组织及在村扶贫脱贫各种力量的战斗堡垒作用。乡镇村级组织要为外出就业人员及时办理相关证明、简化审批流程，协调联系外出人员联户轮值、值班值守等工作的替代人员，定期走访外出人员家中仅剩老人、小孩的家庭，帮助协调解决生活中的实际困难，鼓励确实无法外出务工人员建立经营性小饭桌，集中解决务工人员家中老人、小孩的伙食和赡养问题，解决好务工人员子女离校后的教育管理问题，进一步解决劳动力转移企业就业的后顾之忧。聚焦剩余贫困人口脱贫任务，建议建立“5+N”包联帮扶机制（“5”即第一书记、村支部书记、帮扶责任人、一名优秀党员、一家企业（或个体）；“N”即“两不愁三保障”帮扶措施），进一步加大帮扶力度；发挥村级劳保站的作用，建立好本村劳动力信息库，主动对信息库内人员配比，有针对性地推荐就业，引导农民有目的、有效益地输出劳务。
本文作者：萧鸣政，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人力资源开发与管理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大学公共治理研究所理事会理事。
[1]本文研究，得到了山西陵川县委与河北、新疆等地干部的大力支持与帮助，在此深表感谢。
[2]国务院,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强化稳就业举措《实施意见》国务院政策例行吹风会[ER/OL], http://www.scio.gov.cn/32344/32345/42294/42776/index.htm, 2020-03-25/2020-03-28.
[3]以新疆南疆某贫困村调查情况为例，全村实际劳动力人数637人，其中长期外出富裕劳动力143人，剩余富裕劳动力为249人，富裕劳动力占比为61.5%，内地富裕劳动力可能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