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2】刘宇辰 | 中国共产党与中国特色国家安全道路

注：本文源自刘宇辰在2021年11月26日北大公共治理论坛“政党政治与国家现代化：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奋斗经验”的主旨演讲。

一、我国国家安全形势变化的新特点

（一）我国正在经历深刻复杂变化

一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综合国力大幅提升，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经济科技国防和国际影响力上了新台阶；二是新常态下，由于国内经济相对放缓，经济转型面临更多挑战，仅简单的依靠增加人力或者资本投入无法取得更好的发展；三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军事制度进一步完善和发展，中国的军事力量、军事改革取得了突出的成就，但是在外界看来，尤其是世界上主要的强权国家将这些成就更多地视为威胁和震慑；四是城市化水平提升，收入增长快，但同时也产生了城乡发展不平衡、人口老龄化等问题；五是党风廉政建设取得显著成效，但产生的一些问题可能会引发其他国家的讨论。

综合来说，我国欣欣向荣的要素不断增多，同时面临的挑战也史无前例，包括严密防范和坚决打击各种渗透颠覆破坏活动、暴力恐怖活动、民族分裂活动、宗教极端活动；推进重大技术创新、自主创新中要克服的困难等。

（二）世界发生深刻而广泛的变化

第一，从世界经济来看，自1980年以西方为代表的新自由主义——华盛顿共识基本破产，导致了其它的替代选项成为新的选择，尤其是一些亚非拉发展中国家，2008年以来把目光投向以中国为代表的新道路模式，这种软实力或者经济吸引力可能会对现有的世界秩序造成一定的冲击。

第二，新兴科技正蓄势待发，但又没有完全展示出应有的实力。大量的资本涌入到了新的产业，但在吸纳就业或者对社会经济结构的改变方面，效果相对有限，且同时涌现了大量新的治理问题，比如数据安全。

第三，全球治理体系改变，二战以后，以联合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等国际组织为代表，尤其是美国主导下的自由民主体制的全球治理体系开始出现各方面的问题，但同时又没有一个新的完整的可以被大部分国家所接受的方案。

总体来说，世界整体和平态势可望保持，但是局部挑战仍然存在。比如白俄罗斯和波兰之间的边境冲突，这些冲突可能导致政治经济方面的失控，也是国家安全形势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同时，传统的国家安全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比如气候问题、恐怖主义、金融安全、网络安全以及目前的新冠疫情，甚至一些严重的传染性疾病，也有卷土重来的趋势。所以就总体的世界形势而言，虽然保持了相对的稳定，但是任意一个潜在的风险点的爆发，都有可能引发全局性的改变。

（三）我国与世界的关系发生了历史性变化

第一，我国的经济影响力持续扩大，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和全球最大贸易国，军事、政治、软实力及文化方面都成为了世界聚焦的核心点，然而这同样会使我国在海外的政治、经济、人员和军事受到不同程度的挑战。

第二，在国际法、国际事务、国际规则制定方面，我国不再是简单的接受者，而是更多参与到规则的制定过程，一个很明显的表现就是，中国是联合国安理会中外派维和人员最多的国家，也是最近几年在联合国安理会中提案获得大多数国家支持的国家。另外，“一带一路”倡议在国际上也非常重要，虽然由于新冠疫情，“一带一路”出现了一些挑战，但是总体来说，“一带一路”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都深刻地改变了我国在世界上的影响力。

（四）我国面临的安全风险增多

第一，我国周边国际形势复杂化。我国陆地上的邻国比较多，由于历史、文化等原因造成的领土争端，使我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风险最近几年相对提升，周边的国际形势日趋复杂化，比如与印度的冲突，与菲律宾、越南的南海问题等。

第二，国内安全风险仍然存在。国内的一些安全问题没有得到根本性解决，非传统性的威胁日益增多，比如虽然我国的暴力犯罪相对较低，但是经济犯罪尤其是诈骗、网络经济犯罪和传销等侵财类案件高发，对于社会秩序的冲击越来越严重。

二、国际上主要国家的国家安全战略

（一）美国国家安全战略

美国利用强有力并可持续的领导地位巩固其国家利益。世界关系中最重要的是中美关系，而美国早在奥巴马执政时期就明确通过国家安全报告（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提出美国就是要利用强有力的领导地位来巩固美国的国家利益；在特朗普执政时期，更是毫不掩饰地喊出了“美国第一”。美国不仅追求经济和军事存在，而且对全世界进行所谓的普世价值观的教育，通过强硬手段控制和意识形态渗透维持以美国为首的国际秩序。

总体上美国的国家安全策略主要是以军事为威慑力，同时通过经济手段、外交盟友政策以及军事条约等来维护美国的现有利益，而且在扩张过程中特别强调美国的利益和目标并不仅仅是为了美国本身，也是为了其它国家变得更好、更民主、更像美国。

（二）俄罗斯国家安全战略

俄罗斯的核心国家安全目标，是要恢复苏联时期世界强国的一种状态，但是俄罗斯面临的安全挑战并不小，尤其是之前同美国和北约的针锋相对，包括与乌克兰和格鲁吉亚问题上的矛盾，其实已经展现出了其与西方集团一些潜在的军事冲突。

俄罗斯国内的社会稳定也面临很大的挑战，因为它是一个多民族国家，社会犯罪相对激增，尤其在苏联解体后，大规模的休克式疗法导致黑社会比较泛滥，许多社会资源掌握在寡头、地方豪强和政治强人的亲信手中，经济安全也遭到非常严重的挑战，比如过于依赖资源出口。对俄罗斯来说，恢复大国的道路困难重重，所以其有可能为了自己的国家安全，对外进行一些比较激进的策略。

（三）日本国家安全战略

日本的核心国家安全目标是恢复为正常的国家。在2013年12月的《国家安全保障战略》中，日本提出要恢复为正常国家。安倍之前靠修宪和与美国结盟的方法，名义上保持没有所谓的正规军，实质上已经在逐步恢复军事力量。安倍也明确表示日本对中国的发展是一种警惕和不信任的态度。其实日本的国家安全也是遭遇到非常多挑战，比如说最严重的人口老龄化问题、经济创新、经济转型困难，格差社会等。同时，日本国内突发性威胁日益增多，比如新冠疫情以来，日本的各大城市已经发生了数十起恶性个人恐怖袭击和随机无差别杀人事件。

三、国家安全面临的一些新挑战

一是所谓的安全化。所谓安全化就是当传统的正式政治失效时，就会将某个特定领域的问题当作国家安全的问题，从而用一种强权的或者国家强力的方式来解决。所以安全化的一个具体表现就是，当一个问题安全化以后，掌握话语权的职权部门能够去管理之前并不存在特别多联系的其它部门，导致特定的官僚机构的职权被无限扩大。安全化本身追求生存、发展、自由、身份四个目标，所以，当安全化的发生高度集中在某个官僚机构的时候，对国家安全及问题的解决都存在较大的潜在风险。

二是国家安全虽然得到全世界各个国家越来越多的重视，但难免会与社会发生比较严重的冲突。主要体现在：

（1）国家边界与私人隐私存在比较严重的冲突。以美国为例，各大科技公司、美国政府以及公民之间的三角角力，常常以国家安全为名，就国家权力的渗透展开非常复杂的斗争过程。

（2）国家安全常常同现有的一些社会问题交织起来，难以孤立解决。比如美国一个比较出名的研究《你的汉堡与国家安全》中提到，由于美国人的饮食结构不健康，肥胖率增高，人民身体素质较差，导致美军在招募军人时，根本没有足够的人选，这严重威胁了美国的军事力量。同时，由于这些疾病的存在，使美国本就负担很重的医疗系统，在国家发生危机时，无法支援国家的军事系统和提供后备保障。他们担心如果真的爆发全方面的战争或者冲突，美国人民目前的身体素质和医疗结构是难以应对冲击的。

（3）冲突发生可能会导致国内多种矛盾激化且同时爆发。比如美国在2001年以后，《反恐法》要求对恐怖组织实行零容忍，由于联邦政府拥有比较大的扩权，就经常以反恐为由利用联邦的财政帮助地方民兵，包括警察及各种武装组织，使之完全武装化。这就导致地方民兵跟群众发生冲突时，双方持武器在街头枪战，对抗过程不像国家内部矛盾的处理方式，更像两国在交战，而且当冲突与毒品问题、跨国犯罪问题交织在一起时，矛盾更难以解决。

三是目前所有国家都面临着由于新冠疫情可能进一步加深的民族主义的泛滥和对立。在新冠的政治化过程中可以看到，许多统治效力比较差的国家，以国家安全的名义，转移矛盾或者把责任推卸给他国。当然政治化不仅仅是西方国家，拉美国家在右翼民粹选举时，也会大肆利用国家安全来泛化所谓的国内和国际矛盾，这对国家安全也是一个比较严重的挑战。

四、习近平总体国家安全观

为应对国内国外日趋严重的国家安全的挑战，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总体国家安全观”。国家安全观的提出是非常及时的，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当前我国国家安全内涵和外延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丰富，时空领域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宽广，内外因素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复杂，必须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走中国特色国家安全道路”。“总体国家安全观”并不是凭空冒出的，而是总结吸纳了许多优秀的中国传统的思想和精髓及对我们党历史经验的总结和发展。

（一）总体国家安全观的思想基础

从传统上来看，我国传统文化强调以和为贵，和平、和睦、和谐的相处模式。在古代社会以中国为中心的天下制度，或者说所谓的朝贡制度当中，讲究“恩威并施”、“以德服人”，主要以“恩”的方式对周边的国家进行招抚和感化，并不是武力震慑这种现代国际关系里讲的现实主义的方法。所以，“天下”制度下的礼仪之邦往往不会干涉别国的内政，而且对外经济往来常常是“厚往薄来”的贸易关系，不太计较经济成本，强调更多的是一种软实力的扩张和制度吸引力。新中国刚成立时，我国面临着比较严峻的国内和国际挑战，当时的国家安全观更多的是一种以重工业、以国防建设为中心的安全观，尤其强调阶级斗争或者革命属性。在国际社会中，强调和平共处这些重要的原则。改革开放以后，和平和发展成为世界主流，我国在80年代初裁军，对安全部门、司法部门进行改革。邓小平提出“稳定压倒一切”，将重视内部安全提升到新的高度，内部安全成为非常重要的话题。90年以后，江泽民总书记明确提出了中国的安全观，各国政府和人民平等协商，反对一切形式的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我国的维稳体制进入新的阶段。党的十六大以后，胡锦涛总书记提出，用更广阔的视野审视安全，维护世界和平稳定，构建和谐世界，继续坚持互信互利平等协作的新安全观。

（二）习近平总体国家安全观

总体国家安全观，是对传统国家安全理论的一个重大突破。总体国家安全观的内涵非常丰富，从一种发展和全球的视角来看待安全，不局限于国家这一个维度，而且包含了个人和国际秩序，以及中国在世界上的定位。习近平总书记尤其提到了安全观的物质保障、目标和依赖的群体，以及工作的方向。

同时，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维护国家安全的五个基本原则，“既重视发展问题又重视安全问题、既重视外部安全又重视内部安全、既重视国土安全又重视国民安全、既重视传统安全又重视非传统安全、既重视自身安全又重视共同安全”。具体表现为：（1）之前更重视经济发展，现在要主动维护国家和个人的安全；（2）内部安全和外部安全紧密连接在一起，比如公民在海外的安全，很大程度上是我国的国际影响力的一种反映；（3）国土安全和国民的安全，任何人的生命价值都被提到了新的高度；（4）传统安全和非传统安全，不仅是军事威胁、能源的安全，还有新技术带来的变化，安全的认知变得更加广阔；（5）自身安全和共同安全，强调人类命运共同体在全球新的治理体系下承担更多的职责。

（三）中国特色的国家安全道路

中国特色的国家安全道路，就是要坚持党对国家安全工作的绝对领导，坚持国家利益至上，坚持以人民安全为宗旨，坚持人类命运共同体，坚持促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除此之外，我认为我国的国家安全道路还有以下特点：

第一，法治的国家安全：加强国家安全法治建设

在国家安全化过程中，对我国国家安全开展一系列制度性、规范性的工作是非常重要的，需要提前将一些核心的问题法治化，尽早立法，既有综合性立法，又有专门性立法，比如已经通过的《反间谍法》、《反恐怖主义法》、《网络安全法》等等。

第二，全民的国家安全：以全民国家安全教育日为窗口

我国国家安全的一大特点是微观化，强调全民的国家安全。其他国家的国家安全更多的是由专业机构或受过特定训练的人来维护，而我们的国家安全强调全民参与，全社会公民人人有责，从小树立国家安全意识，比如今年4月15日的全民国家安全教育日，参与的政府部门不仅仅是警察和国安局，还有多个政府机构深度参与、协同合作，比如江西某县的街道办、城市办、社区办、市场监督局、工会、卫健委、农业局等各部门都参与到了全民国家安全教育的过程中。

第三，常态化的国家安全

常态化的国家安全不仅是在特定情况下进行的一种危机管理，而且更加泛化、日常化，培养防微杜渐的国家安全认知。2015年11月，全国国家安全机关向社会发出通告，“12339”是国家安全机关受理公民和组织举报电话。

本文作者：刘宇辰，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助理教授，北京大学公共治理研究所研究员。